在眼眶里打转,又迅速被寒风吹成了冰晶,“能顶一小会儿……别睡过去,啊?跟娘说句话,别睡……”
一股难以形容的、混杂着陈年腐谷和泥沙的粗粝感,在沈桃桃嘴里弥漫开。
像刀片刮着喉咙往下拉,噎得她胸腔生疼。
胃部的饥饿感因为这微不足道的刺激,反而更加疯狂地叫嚣起来。
但这是……他们仅剩的粮食了。
沈桃桃心下暗沉,转过头,看向囚车的另一角,角落里那个蜷缩着的、干瘦苍老的男人。
那是她穿后的爹,沈厚朴。
他裹着几乎不能称为棉衣的破絮,把头埋在膝盖里,肩膀在压抑地抖动。
他不敢抬头看任何人,尤其不敢看被自己连累至此的女儿,那股浓得化不开的死气沉沉,连呼啸的风雪似乎都凝固了一瞬。
“爹……”沈桃桃下意识地喊出了口,带着点刚穿过来的茫然沙哑。
沈厚朴剧烈地颤抖了一下,头埋得更低了,像一只缩紧的、等死的老兽。
这反应像一把铁锤,猛地砸在了沈桃桃被冰冻的心脏上。
看着这个无声自责要哭晕过去的爹!看着这个把最后一点救命粮省给自己的娘!
再看着那个明明冻得快扛不住了,还像座山一样固执地堵在风口挡风的大哥!
还有挤在旁边尽力分担着寒风、眼神满是忧色的二哥二嫂!
他们都在地狱里,自顾不暇,却本能在护着她这个最小的“幺妹儿”!
一股混着愤怒、委屈、不甘和强大求生欲的磅礴力量,骤然从沈桃桃五脏六腑深处炸开!
像点爆了一座积蓄已久的火山!
不行!
绝对不行!
这饿死鬼的地狱别想再收了她!还有她这一家子!
沈桃桃猛地张开嘴,试图吸入一口冰冷的空气来压住胸腔里那团爆裂的火焰,结果却呛了一大口裹挟着冰碴子的寒风,冰冷的雪粒子灌进气管,呛得她撕心裂肺地咳嗽起来,眼泪鼻涕瞬间糊了一脸。
“桃儿!”“小妹!”好几双手同时惊慌失措地伸过来,要拍她的背。
沈桃桃挥开他们的手,咳得弯下了腰,额头狠狠抵在冰冷的囚车栏杆上。
粗粝的木茬刺着皮肤,冰冷的触感和痛感,反而让她脑中如同拨云见日般瞬间一片清明!
宁古塔——这不是她在现代长大的故乡么!
不过她出生的时候,宁古塔已经是富饶的北大仓了——棒打狍子瓢舀鱼,野鸡飞进饭锅里。
地大物博,就算现在还是个鸟不拉屎的地方……她也能,一定能让这里金色麦浪翻成海。
想到这里,沈桃桃的眼神骤然变了。
她抬起头,脸上还糊着冰碴和眼泪,嘴角却扯开一个近乎凶狠的弧度,牙关紧咬,眼神却亮得惊人。
她就不信,她这个卷遍图纸堆的土木狂魔,搞不定一个宁古塔。
她沈桃桃发誓,一定要亲手刨出一块热炕头,让全家吃上热乎饭。
“爹、娘、大哥、二哥、嫂子……”沈桃桃的声音嘶哑得厉害,像砂纸磨过桌面,却带着一股撞破南墙也不回头的蛮横劲儿,“都靠近些,咱们的好日子马上来了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