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衍去了医院,等包扎好,把人送回了家,她才去派出所配合调查。
派出所里白炽灯刺得人眼睛发疼,宋时好攥着写满证词的稿纸,看着审讯室门缝透出的光。
“就是这么个情况,他们只说有人给了他们十五块钱,让他们来闹事,至于那个人是谁,他们也是不认识的。”
小刘脸色严肃,“这件事情很恶劣,所里一定会好好查,给你个交代。”
宋时好看完证词还回去:“我也许知道是谁,但是没有直接的证据,是不是也没法抓人?”
小刘推了推帽檐,钢笔在记录本上沙沙作响:“怀疑对象可以提供,我们会走访排查。现在办案讲究证据链完整,光靠猜测可不行。”
宋时好咬了咬唇,决定和盘托出:“刘同志,我相信你是个好同志,事情是这样……”
小刘认真听着,记下几处要点,“行,按照你的证词,你说的这个岳姓男子的嫌疑确实很大,我这就向上反馈,你可以回去等消息了。”
宋时好道了谢,随后出了派出所,夜幕已经降临,路灯在青石板路上投下昏黄的光晕。
风阵阵吹过,她掖了掖耳边的碎发,刚转过街角,就听见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。
回头一看,竟是白天那个闹事的女人,此刻她卸了浓妆,脸上带着怯意,怀里还抱着个啼哭的婴儿。
“同志,对、对不起……”女人声音发颤,“我、我也是没办法,我男人赌钱欠了一屁股债,那个人说只要我来闹一场,就给我十五块钱……”
她把怀里的婴儿往前送了送,孩子小脸哭得通红,“这钱我都没敢花,都在这儿了,求你别让警察抓我,孩子他爹跑了,我要是进去了,孩子就……”
宋时好看着女人手里攥着的皱巴巴的纸币,又看看婴儿哭得发紫的嘴唇,心一下子软了。
女人收了钱来闹事就是不对,可稚子又何其无辜?
她叹了口气,“这事我也没办法,你必须好好和警察同志坦白,也许会有个宽大处理。”
她看了眼哭累了睡着的婴儿,轻声道:“你也得坚强起来,给孩子做个好榜样。”
女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,宋时好连忙把她扶起来。
……
回到家的时候,江衍还在沙发上坐着等她。
她绷了一路的坏情绪,在看到他的时候彻底决了堤。
“江衍,那个女人的孩子才几个月大……”
她一开口,江衍就知道她心情很不好。
“做错了事,就要为自己的行为买单,你不用自责,你并没有做错。”对着她,他总是有耐心。
他的声音,他的话,总能带给她安宁。
此时,他就是她唯一能倾吐心事的朋友,“江衍,我想借你的肩膀用用。”
说完,不等他回应,她便轻轻靠在了他的肩头,江衍瞬间石化在原地,动也不敢动。
甚至还有点怕两人离得这么近,她会不会听到他剧烈的心跳声。
然而此刻的宋时好沉浸在自己那段梦魇一般的回忆里,分不出神去倾听周遭的声音。
她感受着他身上淡淡的消毒水气息,泪无声划过,洇湿了他的衬衫。
江衍那只完好未伤的手悬在她身后,纠结了多半天,最后还是抛却了理智,轻轻地落在了她的后背,轻拍着她。
就像是哄孩子一样,带着节拍。
月光透过老式木窗的缝隙洒进来,在地板上切割出细长的银线。
宋时好看着那个孩子和女人的模样,想起了被生父搓磨了青春的母亲和幼年的自己。
她不是圣母,却仍控制不住去共情相同经历的她们。
江衍喉结上下滚动,想开口安慰却怕惊扰了她。
墙上老式挂钟的滴答声里,宋时好突然沙哑着开口:“我八岁那年,他输光了家里最后一张粮票,把我妈锁在屋里三天。等邻居撞开门时,我妈抱着饿得发昏的我,身上全是被烟头烫的疤……”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,“那女人的眼神,和我妈当年一模一样。”
江衍听得云里雾里,她的父母不是在她三岁时就出了意外身故了吗?
那她现在说的,又是谁的事?
可如果不是她的,她话中蔓延出来的那些悲伤明明像是亲身经历。
他沉默了,他的沉默让宋时好瞬间清醒,她也意识到自己恍惚中说错了话。
宋时好猛地坐直身子,别过脸去抹掉眼角的泪,喉咙像是被供销社里的粗红糖块黏住:“我说胡话呢,大概是太累了。”
她想笑,